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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名有著深縹色短髮、身穿雙排鈕純白外套的男子站在艾爾可的樹上小屋前面來回踱步著,雙手抱在胸前,似乎很冷的樣子。

  「克爾迦少爺,您就直接進去吧。」跟在他後面的高挑男子無奈地說道。

  他是從小就跟在克爾迦身邊的隨侍,早就習慣以少爺二字稱呼他們,倒不習慣叫他們當家了。

 

  前陣子,克爾迦各送了封信給在山上的兄妹,之後沒多就就收到回信。一封是妹妹回的,否決了他信中所提之事;另一封自然就是哥哥回的,也是他現在為何出現在山上的原因。

  他上這座山的次數一隻手都數得出來,過去都是由艾爾可這個大當家帶他上來玩的;而現在艾爾可直接定居在山上,是以這一次,克爾迦是跟隨侍單獨兩個人上了山,目標是艾爾可的小屋。

  聽見隨侍的提醒,他在那屋前停留了一會兒,思考著待會兒會見到哪些招又該如何拆招──可明明是兄長找他,怎麼是要他千里迢迢爬上山找他而不是兄長下山啊?

 

  他還躊躇不前,束著低馬尾的艾爾可就從屋子裡走了出來,雙手交叉在胸前,眉間顯示著些許怒意,「進來說話。」

  克爾迦搔了搔頭髮,乖順地領著隨侍一起進了屋子。

  艾爾可示意他隨意坐下,隨侍在克爾迦的座位旁站著,之後都還沒開口寒暄些什麼,立刻就被兄長給冷臉質問──

  「誰主張這門婚事的?」艾爾可現在十分震怒。克爾迦知道,只要一個字說不對,他自己就可能有危險。

 

  那封信裡,是「告知」他的兄長和么妹一件事,就是要求他們的么妹去做策略聯姻。信上甚至沒有多說明什麼,就只說了這一件事,也沒讓他們反駁的餘地,誰知他倆雙雙寄了回信,還不約而同地表達了不滿。

  尤其是艾爾可。世界郵差送信能完整呈現聲音甚至影像,任何可以讓他們存入郵務書中的都可以,所以當打開艾爾可的信時,克爾迦嚇了一大跳──他大哥何時這麼生氣、講話速度這麼快過!

 

  「是我。」明白自己是真的碰了哥哥的逆鱗,克爾迦沒有逃避,很快的回答了,並且再補充道:「身為大當家的你不在家裡,能做這決定的也只有我這個二當家吧。」

  這個答案令艾爾可不敢置信,皺著劍眉,「你最好給我一個我能滿意的解釋。」

  隨侍拿了一捲羊皮紙給艾爾可,克爾迦同時簡短地交代:「前陣子『鄰鎮』的貴族──應該說,『皇室』的人來了,幾次的交流後對方統治者說要娶我們的『公主』作為友好象徵。」

  艾爾可歪頭:「哈?『黃世』跟『公主』是什麼東西?」一邊攤開羊皮紙。

  扶了一下額,克爾迦似乎也在思考怎麼解釋才好,隨便拿起旁邊的鵝毛筆就在那張羊皮紙上寫下了這兩個詞語的文字,「……就我們的理解,『皇室』是統治者的家族,而『公主』是統治者的女兒。」

  而他們自己這裡是由號稱全知全能的煉金家族統治一切,所以對照來說,皇室說的就是他們家,而公主就是指他們家的人了。

  「你也知道,家中姊妹們都嫁了,只剩小妹。」克爾迦怕他脫離太久忘了家裡還有其他親人,不著痕跡地提醒道。

  艾爾可看了羊皮紙,一臉不屑,「咱們家族豈會怕他們?不需要友好,想打仗,炸掉他們就是了。你知道的吧,小妹不能離開這裡,就算離開,也不能沒有藥煙。」那是上面寫著和平條約的契約書,可他偏不認為他們的城鎮需要跟別人的城鎮有什麼條約存在。

 

  克爾迦看著兄長,嘴角揚起,卻沉默了。

  見狀,艾爾可挑起眉,「你這傢伙……」

  學著像兄長方才那樣,歪著頭,不要命似地笑問:「有什麼問題嗎,大哥?」

  「你想讓小妹去引魔物?你想乾脆犧牲她去滅了那些人的口?」他身邊的氛圍就像燃起了火焰那般。

  「前者是對的。」個性隨興的克爾迦從不畏懼兄長,或者該說他早就習慣了。攤開雙手,「沒辦法啊,我們不能讓人民知道附近有其他城市,我們這裡可是『理想鄉』啊。」

  瞬間,艾爾可怒不可遏,隨手拿起一瓶顏色古怪的藥水,直接朝胞弟扔去;而克爾迦就像是經歷過幾百次這種狀況似的,一點反應也沒有,由身旁隨侍單手將瓶子給迅速揮開,玻璃瓶因為撞擊到物體應聲破裂,藥水噴濺到隨侍的整隻手臂,並且開始慢慢地潰爛。

 

  克爾迦見那手臂的狀況,皺起眉,聲音慍怒:「你聽我講完啊!」

  但他並沒有任由氣憤情緒驅使自己的身體去攻擊艾爾可,他是理解兄長的。

  艾爾可雖然只沉迷於煉藥,但他對家裡唯二同父同母的克爾迦和小妹可是關愛非常,愛護他們更甚自己,只是又更愛那個從不被其他人愛護的妹妹而已,所以兄長為了她向他扔些惡毒的東西,克爾迦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只是,他總是在知道隨侍會擋下的前提做這事的,卻扔了這種東西!

  「……放心,不會見骨的,只要你的話我滿意。」艾爾可心知這隨侍是克爾迦從小的伴讀,對克爾迦來說就像半個兄弟,他先是讓克爾迦放心,之後就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倚在椅背上、修長的雙腿交疊至於桌上,一副不管隨侍的死活的模樣。

  反正隨侍一聲也不吭。

 

  克爾迦搔搔頭,「總之,我會保小妹性命無虞。」他自認不是個白痴。明知自家長兄最疼的就是這個么妹,他可不敢亂來。

  「怎麼保?沒有藥煙才能引來魔物,有藥煙又引不了魔物傷人──」

  艾爾可的話才說到這麼一半,就被克爾迦給插了嘴:「你們離開之後,我訓練了一批精銳,雖然不是很強大,但他們多少可以對抗魔物。」

  聽到這個,艾爾可心情似乎變好了許多,表情緩和了不少,一手撐在自己的臉頰邊,「哦──這是為了小妹而做的?」

  換來的是一聲咋舌,「才不是,」克爾迦撇開眼,「這是為了讓居民們產生『因為有這批衛兵,魔物才會消失』的信心。」

  艾爾可用鼻子哼了聲,「想讓小妹回家就早說嘛,她還以為全城上下男女老幼只有我愛她呢。」

  「……請你把別人說的話聽進去好嗎?全部聽進去。」克爾迦的臉上出現了不知是否因氣憤而造成的潮紅。

 

  「不過,」不打算理會他不愛小妹的解釋,艾爾可站起身,走到窗邊指著大樹的方向:「你自己去跟小妹說吧。再說,不需要那批精銳,讓他們留在城裡保護居民的安心感吧。」

  「這是為什麼?」剛才明明還很在意的不是嗎?克爾迦心中疑惑叢生,沒有人保護她的話,她要如何在吸引魔物的同時害死那些人而保護自己?

  艾爾可聳了下肩,「小妹一向善良,善有善報,撿到了一隻能驅魔的老頭。」說這句話時,弟弟感受到了哥哥眼中的不悅,「反正你詳細去跟小妹說就是了。」

 

  說完,雙方都沉默了一會兒,克爾迦不說話,艾爾可也不打算說更多,只從抽屜裡拿出一小瓶清透的液體交給那個隨侍,讓他喝下。

  「謝謝艾爾可少爺。」隨侍有禮地向他行了個禮。

  「不用謝。讓你受皮肉痛,克爾迦痛的可是心,而他是我心頭肉,我也會疼。」他不怕肉麻,堂堂正正說了他心中的實話。

  他並不在意克爾迦的隨侍怎麼想。在他們家,隨侍這種身份的人通常是從伴讀當起的,就像是半個家人;而他的那個,因為對他們么妹的事出言不遜,被他毫不留情地踢出家門,後來也拒絕再找新的隨侍,當時的當家總是拿他自己的大兒子沒半點法子只能由他去。

  克爾迦看著隨侍吞下那瓶藥水後漸漸長出皮肉來後才放下心,「你不跟我們一起去找小妹嗎?」

  「……小妹還氣我呢,」他先是思考了一下,隨後擺擺手,「算了算了,你們自己去。」


×
 

  克爾迦和隨侍兩人從艾爾可的小屋出發往大樹的方向走也走了好一段路,明明透過樹葉的縫隙去看它看起來就近在咫尺,卻遲遲走不到目的地。

  幾年前就跟著兄長到山上遊玩過,自然是知道那棵樹有多巨大,說是世界樹也不為過。只是他沒有想到艾爾可那邊搞不定,自己還要去搞定那個他根本不熟的親妹!要知道,即便當年妹妹還被關在家裡,他們見面的次數兩隻手就數得完,再不濟也還有兩隻腳可以一起放進去數。

  「真應該帶浮板車出來的。」克爾迦默默地說。

  浮車是他們煉製出來一種交通工具,消耗的是煉金石的能源,不需要馬來拉就可以跑得像馬車那樣快,可是相比之下它只是一塊連著操控器的板子,使用者得站著,並不如馬車那樣舒適,但機動性相較較高,在這種森林中移動也不成問題。

  而且浮板車是浮在距離地面約一個成人手臂那麼高的距離,即便是顛簸的陸地也不會有太大的感覺,可惜缺點就是它永遠只能跟地面保持同樣的距離。剛造出來的時候他們讓採買的僕人試用,卻是有不少人不小心東撞西撞的,所以目前他們還在想辦法改良成能改變高度──但不能太高,不能讓他們上山。

  「您的運動量太少了,還是多走些路吧。」隨侍說。

  他們二當家自從煉製出了這個浮板車之後就不怎麼走路了,巡視家中狀況也都駕著浮板車到處飄,幸好家裡天花板不低,要不然……這手臂的高度也不低的。

 

  走了這麼一段路,克爾迦已經不覺得冷了,於是脫下了外套交給後面隨侍拿著;雖然脫下的瞬間打了個哆嗦,幸好上山的準備他沒少做,襯衫外面還穿著灰色的馬甲背心。

  接著再走沒幾步路,就能看見那棵大樹的立足點了。

  艾爾可交代過,他們的天才妹妹在那棵樹的外表下了魔法,一般人看不到門;克爾迦沒多說什麼,頭部微微一動示意隨侍去敲門,那隨侍上前數著什麼,最後踩上其中一條凸起的樹根,沿著那樹根摸到樹幹敲了敲──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就在隨勢打算敲第二次時,門打開了。

  應門的是一個黑髮男子,帶著一副膠框眼鏡,好看的臉卻皺著眉,「請進。」這話說完,隨侍踩著的那條樹根忽然動了起來,慢慢的變成了階梯的形狀。

 

  克爾迦倒是沒有對那男人的態度抱持任何意見,想必他是對自己這不速之客竟然知道門在哪兒感到疑惑吧。

  他並不意外,因為這些狀況艾爾可已經交代過了。縱然沒怎接觸,艾爾可還是對小妹這邊的狀況瞭若指掌,他從艾爾可那邊得知,艾爾可用煉金術結合小妹的魔法造出了人造人,而小妹對那個人造人極好,同時人造人也對艾爾可絕對服從,所以什麼都會跟他報告。

 

  大步踏進這樹屋,一股藥味就竄進他的胸腔,一時之間他還不習慣。

  小妹身上的藥味他聞到過,那帶有一種煉金術特有的味道,可這個藥味卻是很舒服的,藥草的味道。

  敢情他這妹子沒有煉金天分轉跑道去製藥了?

 

  被黑髮男子帶到客廳,他看到一個灰色長髮的女子慵懶的趴在貴妃椅上看書,在察覺到動靜後女子轉過身,見到他的時候朝他露出笑容。

  不知道為什麼,他直覺這就是他許久未見的親妹妹,可小妹怎麼……?

  「克爾迦哥哥,好久不見呢。」家主笑著說,伸手示意那黑髮男子去廚房倒水,再對克爾迦指著一旁的椅子,「坐。」自己也坐起身子。

  克爾迦也不跟她客氣,不管一屋子不認識的人,直接一屁股坐了下來翹個二郎腿毫不客氣,連個招呼都不打,就直接開口問:「妳的頭髮跟眼睛是怎麼回事?」

  他大概知道誰是誰,名字也沒記個清楚,反正坐在小妹椅子前地板上的就是她的二兒子跟女兒,剛剛領門的是惡魔,坐在他對面的那個長髮男子是不知從哪裡撿回來的器靈──艾爾可都說了,主要是讓他有心理準備面對他的「外甥小輩」。

  接過黑髮男子遞過來的茶,她啜了一口後也絲毫不隱瞞地說:「我在離家前,髮色就已經不正常了;至於眼睛,是用魔法做的一點點手術,這眼睛的事說來話長,請二哥別過問了。」

  她叫他二哥,克爾迦心裡總感覺有種奇怪的情緒。艾爾可在整個家中排第一,可他在家裡排行可不是第二。

  「我最後一次見妳,妳髮色還跟我一樣。」克爾迦倒是沒有接過茶水,指著桌面讓他把杯子放桌子上,他現在可沒心情跟他們泡茶抬槓。

  他們三兄妹的髮色都是遺傳自母親的,艾爾可說過他原本也是這顏色的,可他不爽跟老媽同髮色,就自己調配不退色的染劑抹在頭皮上,後來長出來的頭髮都變那個亮得發光的顏色了;難不成小妹也不爽跟老媽同髮色?他記得她自從懂事以來直至被艾爾可帶上山,都沒見過母親吧?

  「啊──那是大哥的意思,藥的關係讓我的髮色從髮尾開始淡去。」她想,一句大哥的意思就能讓克爾迦知道她的意思了,也就不多說。

  克爾迦又咋了舌,「難怪每次看到妳,頭髮長度都越來越短!」原來是剪掉了淡掉的部分!

  家主失笑,「二哥不是來跟我說頭髮的事的吧?」

  小時候她是常跟艾爾可膩在一起,那是因為艾爾可不受家裡人的規範,常常跑到關著她的藥房待著的緣故,可是這個克爾迦不一樣,她還記得他最初見到她的時候還跟她爭風吃醋,只因艾爾可對她比對他好!

 

  克爾迦也不囉嗦,手指一勾就讓身旁的隨侍拿出了之前給艾爾可看的那份羊皮紙文件,「雖然這份跟信裡說的沒什麼不同,但還是讓妳看個詳細。」

  說到「信」這個字,家裡幾個人都朝那羊皮紙看了過去,讓克爾迦著實心裡一跳──她這是把信的內容說給這些人聽了?

  可他妹妹不怎麼領情,動也不動,「我說了不嫁,就算對方是神我也不嫁。」

  聽到這句,他不自覺深吸了一口氣,「妳怎跟大哥一樣不聽人說完話的!」壓抑、千萬要壓抑自己脾氣啊!小妹或許不會攻擊他,可這家子人就不一定,若小妹不阻止,他只有一個護衛什麼也做不成!

  「反正結局都是嫁,不是嗎?」家主歪了頭,整個脖子像沒了力氣一樣的,頭部往一邊倒過去。

  「嫁是過程而結局是他們的城會被屠個殆盡但妳會平安回來世界上沒人知道他們娶親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滅亡!」一口氣完成,某人臉不紅氣不喘表情很霸氣。

  克爾迦這次學乖了,不聽人話的傢伙,不能給他們插話的機會。艾爾可那邊他不敢這樣,可這是他妹,他比她年長!

  他有些地方跟艾爾可很像,有些地方跟家主很像,有些地方又與他們截然不同。例如在談話的部分,他通常直來直往,且很有耐性。艾爾可也是直來直往,但他沒耐性;小妹也很有耐心,但她說話習慣拐彎抹角。

  他覺得講話快沒什麼好處,有時候慢慢講可以把事情想得更完整,但要表達什麼還是要直截了當,坦蕩蕩的樣子能讓人放下戒心。而且他的直來直往不是直腸子,是讓人覺得直而已,該隱瞞的他還是會藏得好好的。

  然而偏偏這兩個與他血緣最親的兩個人總是讓他的耐性磨光,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

 

  家主的眼睛瞇了起來,脖子直了回來,看著他,「二哥這是恨鐵不成鋼,在跟我說教了?」

  她的印象中,二哥的性子很是中庸,不緊不慢,她常覺得他若是擔任當家肯定會做得很好,大哥可能很優秀,可惜大哥的個性很極端;不過,二哥怎麼好像跟自己對話時都會炸毛?

  此時她完全感覺不出他對自己的怒意,倒是很急著想解釋一樣,活像個偷東西被逮個正著的現行犯。

  克爾迦懶得理她的問句,再度深吸一口氣,「我是你哥,不會害妳。再說我若害死妳,難保大哥不會把我拉下去跟妳陪葬再自殺陪我們……哎。」

 

  扶額。

  他在說出這句話之前完全沒考慮過,這話一出口到是讓自己打了個冷顫。

  克爾迦認為,艾爾可一定會這樣做。

  不是他太看得起自己,而是艾爾可的個性很瘋狂,護短的標準是以他和小妹為基礎。

  艾爾可為了小妹把自己關在這山上、為了克爾迦把當家的位置直接宣布給他代管,不然二當家的位置可不會排到克爾迦身上!至於親生父母?早在他父母把小妹關起來下令不准任何人靠近的時候,就被艾爾可拋在九霄雲外,不被他當成自己人。

 

  「小妹純真無邪,那些大人想法落後、頭殼壞去了,怎麼有母親看小孩像在看垃圾!別理他們。」

  這是某次他問起艾爾可為什麼要不惜一切保護小妹的時候,艾爾可的回答。

  當時他還小,根本不知道父母的反應有什麼錯,可是他現在知道,他們家的歷史不光彩,生出這麼個招來厄運的孩子是應得的。

  而且,在他初次見到小妹之前,他一直覺得那個最小的妹妹是什麼猛獸,才會被關得這麼緊──幾道厚重的鐵門只為了關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子,誰信?

 

  「我相信大哥二哥不會害我,可是其他哥哥會不會害我,我就不知道了呢。」家主笑出聲,對他的話提出錯誤,「我不是很懂,你這是打算要怎麼做?二哥應該知道我的身體是什麼狀況吧。」

  家裡人都知道,小妹是一個會招來妖魔的存在,是他們城鎮的噩夢,可是城裡人流傳著「那是煉金家族應得的天罰」一說。

  他最後一次見到小妹時,身上仍然散發著很濃的藥味,而且從艾爾可的描述中得知因為長期飲用、吸入那些防止魔物探知道她的藥物,使她的血都變得不是紅色。

  他甚至不知道,她還是不是人類。

  「我本想讓特別訓練出來的軍隊去對抗魔物來保護妳,但大哥說妳身邊有個老頭可以驅魔……」

  說到驅魔二字時,家主望向旁邊的長髮男子,笑說:「大哥說你是老頭呢,蒼昊大人。」

  「吾本就活了許久。」蒼昊本人倒是一點也不在意。

  「那就好。」克爾迦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問題,「那麼我就安排蒼昊跟妳一路就行……記著,只有妳可以活著。」

  顯然他一點也不想稱呼一個陌生人什麼「大人」。這兩個字他出生到現在還從未叫過,就連父母爺奶都沒有讓他叫過這兩個字。不是他不敬老尊賢,而是他就沒聽過艾爾可這樣稱呼,他跟他哥是同樣地位的,他哥不叫大人,自然他也不用稱呼誰為大人。

  「若是那些妖魔無法吃我,自然會把其他人啃得一個也不剩,只是……」家主露出了一絲愁容。

  克爾迦從她的眼中看出了點什麼,瞇起一雙充滿朝氣的雙眼,「婦人之仁。」

  垂著眼,家主還是很猶豫,「他們也是生命。」

  「他們能提出和親,代表著什麼妳難道不知道?」他皺眉,想著自家小妹不應該這麼蠢吧?「他知道我們城的狀況,有一定的了解,才會選擇和親一途而不是攻占或簽契約,那麼他們一定派不少探子來過了,可是我們對他們毫不知情。」

  「二哥該是知道的……」家主緩緩抬起頭,金色的雙眸望著眼前這個與自己有七分相似的二哥,「連本家和分家的勾心鬥角我都不知道了,何況還是城與城呢?」

  看著看似沒有半點情緒的那雙眼睛,克爾迦沉默了。

 

  他這個好妹妹,從以前就是這樣子。

  總是雲淡風輕的說些像是完全事不關己的話,可是那都再再提醒著他們:她是被家裡人關起來的,有什麼認知不足導致差錯都是他們的造成的。

  而身為她的哥哥,他也是默許這一切的其中之一!

  她不知道利害關係,是因為她被鎖在道道門內;她不知道主僕身分有別,是因為她被關在門內不需要僕人;她不幫忙勸艾爾可回家,是因為她沒接觸過家族的事不知道所謂的當家有多重要;她不回家,是因為家裡人的態度使她無法將那個地方認為是家。

  他還記得第一次見面時,她看著他對隨從的態度,很不開心。

 

  「我懶得跟妳解釋。」他口渴了,拿起杯子用手指在杯緣擦了擦才放進嘴裡喝了一口,「我和大哥不一樣,沒那麼好說話。大哥既然同意我過來,那麼我就可以用二當家的權力逼妳就範,只是我不想這樣。」

  家主笑了。維持笑容是她的習慣,不過她每每在面對克爾迦時都能發自內心的笑出來。

  他的動作在艾爾可和她面前從來都毫不掩飾,這點從隨侍的偶爾露出的表情可以得知,他並不是一直都是這副沒心眼的樣子。

 

  不過,在聽見克爾迦這樣說之後,綠髮的少年不高興了,「艾爾可舅舅的個性怎麼會讓你來逼娘親結婚,你騙人!」

  「樗少爺,」黑髮的惡魔出聲提醒道:「這位客人是夫人的哥哥。」

  樗影怒得站起身,一頭綠色的短髮像是動物炸毛一樣豎起,指著克爾迦就說:「是舅舅又怎麼了?我不認識!哪有人這樣對妹妹的,如果潾不想嫁就算天塌下來我都不會讓她嫁,溟哥哥也會跟我一起親自去剷平對方!」

  這話讓克爾迦皺起眉頭。這是說他沒能力保護妹妹而他們可以?

  「小樗樗,不要對克爾迦舅舅無理。」家主扯了扯樗影的手,讓他坐下。

  只見樗影氣沖沖的快步走回房間甩上門,家主只能無力笑道:「二哥若是執意要我過去做個幌子,我也不是不能配合……」

  這話讓蒼昊和黑髮惡魔的眼底閃過一瞬的驚愕,但克爾迦倒是毫不保留地露出滿意的笑容。

  家主仔細的回想,「前陣子有位旅人誤上了山,這讓我們也很恐慌,看那人的感覺,那座城鎮應並不比我們先進,留著也沒什麼益處。」

  「那個噁心的旅人的家鄉?」惡魔問,得到家主點頭的回應。

  克爾迦挑眉,「讓惡魔的覺得噁心的人類是怎麼個噁心法?」

  「就像追著我的那種魔物。」家主答,「但畢竟是人類的外型,有著那種非人類的行為真的──很恐怖……」雙手抱住手臂。

  「看來妳嚇得不輕啊。」幾乎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主如此柔弱的樣子克爾迦還是第一次見到,雙手一攤,「我本來還想,如果有什麼好學習的就學回來,現在我改變主意了……他們死不足惜。」

  「聽起來二哥還真是友愛兄弟呢。」家主笑著調侃,但眼底卻是一點調侃的意思也沒有,很是認真。

  她知道,雖然克爾迦面對他倆兄妹像是脫光光毫不保留的給他們看一樣,卻也是少有的心口不一。

  對外人,他會擺架子,還可以說是毒舌吧,可說出來的話即使沒半點違心卻也不是毫無隱瞞;對她和艾爾可,雖然會對於他們的血緣感到彆扭,但包含彆扭在內,他會呈現真實的自己。他們家的人可是從來都覺得克爾迦是個很隨興的人,彆扭兩字是無法套用的。

  所以明明他們見面次數很少,她卻是滿喜歡這個二哥的。

 

  瞪了她一眼,「妳想太多。」

  「既然二哥這麼看重小妹我,那小妹就當作回報二哥這份愛幫你一次吧。」她的態度一派輕鬆。

  「所以我說聽人話啊……」他現在感到十分的無力。

 

  不過,感覺並不壞。

  大概是因為成功地促成了他的計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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