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水澗棲

 

　　一連下了好幾天的細雪，天氣一直都昏沉沉，這一天審神者特別起了個大早。

 

　　屏風的另一邊，作為隨侍的加州清光聽見主上身體與棉被摩擦的動靜，出聲確認道：「您醒了嗎？」

 

　　「嗯。」輕描淡寫的應了一聲，揉一揉鼻子，「天氣似乎很糟？」

 

　　清光先打開了紙拉門，外頭太陽才剛升起，但天空仍是灰濛濛一片。

 

　　隨手拿起兩支髮簪，快速的盤起馬尾，穿好衣服，用大和守安定教的方式自己綁好襷，而屏風前的清光也只是垂著眼等待這些動作結束。

 

　　她本來想學三日月穿甚平就好的，但她沒有甚平，看看衣櫃那些衣物，想到要另外再多一套衣服就覺得麻煩，這決定就此作罷。

 

　　在漸漸適應審神者的生活之後，很多事情她都會學著自己來，各項事務已經不再仰賴付喪神。譬如不再需要別人叫醒、不再會在家裡迷路，每個時間該做什麼也更加的明確。不過打水的工作較粗重，所以仍然是由男士們輪流去做的。

 

　　還有一個是他們都深深體會到的重大改變──

 

 

　　「啊、主上醒了啊！」鯰尾藤四郎捧著水盆走進，「今天真早呢！」說完，把水盆放在審神者面前。

 

　　「早安鯰尾。今天大概會下雨。」審神者拿起毛巾洗臉，牛頭不對馬嘴地回了句。

 

　　「是嗎……說起來主上好像對天氣變化很敏感啊？預知？還是像三日月大人一樣腰疼嗎？」鯰尾追問著。

 

　　剛睡醒，她的精神狀態還不在最佳狀態，看上去有些反應遲緩，但仍是對鯰尾笑道：「我只是對濕氣比較敏感而已喔。」

 

　　拿起臉盆，鯰尾起身要離開，經過清光身旁，隨口問了句：「主上早上有安排要下田去嗎？」

 

　　因為他們實在很少看到主上這個裝扮。

 

　　「……」他要說他不知道嗎？

 

　　「你也不知道啊？」他也只是隨口問問的，不打算深究，只跨開步伐走了出去。

 

 

　　「啊──」審神者走到屏風前，看著被自己的聲音拉回視線的清光，「忘了跟你說，今天我想在空檔時間練習。」

 

　　「練習什麼？」起身。

 

　　「握著你們的本體戰鬥啊。」動身前往大廳。

 

　　這個回答顯然十分突兀，讓清光愣住了，「握著……？」

　　「以備不時之需。」她說得輕描淡寫。

　　「但……」摩娑著自己的下唇，「這是說……要跟付喪神練習？」

　　她只是回以輕笑，「不然這裡有誰能練習呢？」

　　「主上，」他走到審神者面前，很認真地說：「現在沒有任何一位會同意這樣的要求的。」

　　審神者的頭傾了一個角度，看來十分不解，「這怎麼說？我不怕你們傷到我啊。」

　　她原本就很堅強，但這些日子以來，她變得更加勇敢了，也沒再讓任何人見過她的眼淚。

　　他們不討厭她的改變，但也並不怎麼喜歡。

　　「無論如何，我們不會，做出任何，可能讓您受傷的舉動。」

　　「……」她看著清光皺起了眉，「你不喜歡，我不找你就是，螢丸或鶴丸他們說不定會願意啊。」說完她從清光身側快步走過。

　　清光只能看著她的背影默默跟上。


　　踏進大廳，審神者坐到自己的位子上，靜靜吃著燭台切光忠早已準備好的早膳。

　　「主上心情不好嗎？」今劍很快到審神者面前，雙膝、雙手撐在榻榻米上看著她詢問道。

　　後面清光也走了進來，坐在審神者身邊、屬於近侍的位置上。

　　整個空間的氣氛瞬間凝重了許多。

　　「怎麼了嘛──」今劍像是在撒嬌一樣，漸漸靠近審神者，這對審神者來說實如逼問。

　　「主上說想練習戰鬥。」清光替她回應。

　　「……」江雪左文字眉頭緊蹙，「您就這麼喜愛殺戮嗎？」

　　「我覺得很好啊！」鶴丸笑嘻嘻地，「好像會很有趣。」

　　三日月宗近輕輕笑了幾聲，雙眼如彎月一般瞇起，「這也是為了保護自己嘛，首先要去選一把好的護身刀──」

　　接著清光嘆了很長一口氣，「她是說要『握著我們、跟我們戰鬥』。」

　　這話一出，空氣一瞬凝結。

　　「我就說了吧。」清光這是對著審神者說的。

　　外頭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下雨了，雨聲變得十分大聲，甚至有些刺耳。

　　「哇──嚇死我了！三日月被主上大人嚇一個心臟要停啦！」鶴丸大叫著，把所有人的心神拉了回來。

　　「我沒有喔，鶴丸。」說著，三日月起身移動到審神者身側坐下，直視著審神者的雙眼，「您應最清楚付喪神，怎能做如此決定？」

　　一臉哀戚。

　　「唔哇，那表情可是絕招啊……」一旁小狐丸竊竊私語。

　　審神者見他這副模樣，低下頭，停止手上動作，「我不懂，我想保護自己有什麼錯。」

　　「主上沒有錯喔。」螢丸也面對審神者正坐，「可是我們是有想法的喔。」

　　今劍有樣學樣的學起三日月的表情，且更直接地雙手捧住審神者的臉，「如果不小心刺傷了主上大人，我會很自責很自責，」再更強調，「會非常痛苦喔。」

　　「我若在您手中傷了今劍，您也會很難過吧？」清光終於找到機會闡明自己的想法，「就是這個道理，主上。」

　　「若只是對稻草人練習，我們願意為您所用。」三日月向她稍稍彎了腰，「但僅止於此。」

　　三日月的動作似乎很令審神者困擾，使她顯得慌亂，「別這樣！我知道了啦——」

　　「哎呀哎呀，不愧是三日月大人，真會哄小孩。」和泉守兼定感歎地搖搖頭。

　　「不過我可沒說要拿太刀跟大太刀練習啊……」審神者無奈苦笑，「你們的刀都太大了不適合我……」

　　她長得不高，目測大概就跟藥研差不多，要揮動太刀可能會很勉強。

　　「主上、」今劍馬上開心自薦：「加州清光跟大和守安定都說自己難用，那用我吧！」

　　審神者扶額，「今天就罷了……再讓我思考一下吧。」

　　江雪那像是極度失望的眼神刺得她頭都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