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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組應該叫做鍊金兄妹組?

 

 

 

 

 

 

  深縹色頭髮的年輕男子盤著腿,一手撐在膝蓋上拖著腮,一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拔著草,雙眼直視著眼前一池清泉,神情有些恍惚,像是回憶起了什麼讓他茫然的事。

  湖水足夠清澈,四周的樹像是特意排開一般,使晴空浮雲完整倒映在湖中。

  鎔恩穿梭樹林間,終於找到自家主子時,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

 

  他從小跟克爾迦一起長大,自認非常熟悉他的一切,卻是第一次在他的眼中看見這樣的漫無目的。

  這才第一次意識到,他家少爺似乎從來沒有如此放鬆過,甚至連放鬆都恍然無措。

  鎔恩靜悄悄地出現在克爾迦身後,「少爺,小姐說快下雨了,讓您回去。」

  克爾迦許久沒有反應,但鎔恩知道他聽進去了,只是懶得理他,便沒有催促,只是默默等在一旁。

  終於,直到湖面的晴天白雲逐漸被烏雲取代,甚至已經零星下了少許雨點,克爾迦才開口:「我突然想到城郊那座湖。」

  聽他沒頭沒尾這麼說,鎔恩也沒多做回應,只是從包中拿出輕薄的連帽披風,直接給他披上。

  克爾迦維持著原來的動作,「嗯⋯⋯那一天,大哥跟小妹都沒有穿雨衣,我穿了,大哥讓我脫了給她。」

  鎔恩抬起清冷的眼眸,同克爾迦一樣看著湖面,卻像是看著更遙遠的什麼。

 

  克爾迦見過自己同父同母親妹妹的次數,用一隻手都能數得出來。

  其中一次,是他偷偷跟著大哥艾爾可的腳步,到達城外森林中一座湖泊。

  他們小妹這種會吸引魔物的體質一直是讓整個家族都頭痛的存在,長年來將她關在充滿藥煙、只有一個小小的換氣窗的房間裡,緊緊的鎖了兩層厚重的鐵門,魔物終於不再靠近城鎮。

  然而隨著她的年齡增長,無論藥量怎麼加,魔物依然能找上門。

  那一年,族裡長輩終於受不了,將她丟到森林裡自生自滅。

  在那之前他只見過她一次,連她的名字都記不得——他還算好的,家族裡九成的人都不記得有這號人物——只記得自家大哥對她比對自己好,知道他要去找小妹,想也沒想立刻就跟了上去。

  那是他活了十幾年第一次看到天然湖泊。那座湖就跟這裡一樣,在茂密的森林中完整映照出天空的顏色。

  只不過,那所謂第一次,他的心思卻放在了湖中央躺著的女孩身上,並沒有細細體會自然之美。

  ——那是妹妹。

  沒來由的,當時他遠遠一看,什麼都沒看清,就這麼想。

 

 

  依稀記得,那時候天下著微雨,湖面顏色灰暗,湖泊四周有許多黑色的魔物圍繞著,無一不往湖中央衝去,卻都在靠近時莫名彈開——對了,湖泊的水,來自龍寢之山,魔物會怕。

  平時離魔物這麼近是十分危險的,但那些魔物似乎未曾注意到他們的存在。曾聽兄長說過:對魔物來說,小妹是無上佳餚,她就這麼毫不掩飾的在躺那裡,比什麼都還有吸引力。

  拿起望遠鏡看過去,發現湖中央的少女不知為何是漂浮在水面上的,一頭跟他一樣的深縹色長髮在水面上鋪開,雙眼閉合,平靜的不像個活人,卻靜謐而美麗。

  他距離兄長沒有很遠,但能感受到兄長跟他一樣,沉迷在這一幅畫面中許久。

  接著,他見兄長抽出三根試管,拔開塞子,試管中濃厚的紫色煙氣立刻瀰漫開來,那些黑色魔物一接觸到藥煙的氣味便四散而去。

  克爾迦也立刻抽出一根一樣的試管釋放出藥煙,免得那些魔物找上自己。

 

  「小妹。」艾爾可站在湖邊,溫柔的喚了一聲。

  湖中的少女忽地睜開雙眼,似被驚醒,轉過頭看著艾爾可。

  「哥哥……?」灰藍色的眼眸中透著不解,她坐起身子,浮於湖之上。

  艾爾可伸出雙手,朝著她笑道:「回家了。」

  少女沒有任何回應。

  「捉迷藏結束了,說好下雨就回家的。」艾爾可說著,但沒有走近她,仍是在湖邊維持著伸出手的姿態。

  「我沒有在玩捉迷藏,沒有跟你說好,我是被丟掉的,不能回去。」女孩似乎不打算理會艾爾可。

  艾爾可脫掉鞋子,緩緩地走入湖裡,女孩仍只是看著,沒有做任何回應;很快的湖水高度已達到他的胸口,於是停了下來,注視著女孩。

  深縹色長髮的尾端漸漸的變為淡色,看起來有點灰,他看見艾爾可瞇起眼,顯然不明白這是什麼樣的變化,但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乖,跟大哥回去,好嗎?」他再度伸出手。

  她依然坐在水面上,水面無波,「大家都想把魔女殺──」

  話音未落,霎那間,艾爾可的雙眼染上了怒火,雙手握緊拳頭用力破開水面,「誰說妳是魔女!妳不是!」隨即很快的,他深呼吸幾次使自己平靜下來,再度換上笑容,再次伸出手:「走,我們回家。」

 

  他不顧少女的意願,上前直接扯過她的手、將她扯入水裡,緊緊抱住她,往岸上走去。

  女孩不會游泳,只能靜靜的攀在艾爾可身上,被他抱得高高的,只有腿腳在水裡。

  克爾迦立刻躲在樹幹後面,蹲下並盡可能蜷起身體,不想讓兄長知道自己跟蹤他。

  雖然兄長對他和小妹都是極其寬容,但那是他第一次看見自家大哥如此動怒,他不敢賭。

  隨著腳步聲慢慢從身後走過,他心裡警戒也漸漸鬆了。

  突然,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就在耳畔響起:「克爾迦,雨衣拿來。」

  他驀地抬頭——艾爾可就在他旁邊,離他半步距離都不到;遠去的腳步聲原來是小妹的,她正回過頭看著自己。

  克爾迦一直在樹下,沒有淋得太狼狽,艾爾可那頭波浪般的長髮卻已經濕透,更不用說泡過水,看上去有些落魄。

  「我就身上這麼一件⋯⋯」克爾迦說。

  手上卻還是開始解開雨衣的綁繩。

  「給小妹穿就好,免得著涼了⋯⋯剛才還在水裡⋯⋯」

  聽艾爾可這麼說,他手上動作停頓了一下,直直地看著艾爾可的眼睛,發現他眼裡全是擔憂。

  接著,克爾迦突然將雨衣甩在地上,開口:「她會著涼,我就不會嗎?你就不會嗎?剛才她可是浮在水面上的,還是你抱著上岸的,全身泡在水裡的只有你!」

  一說出口,他便後悔了。一直到多年後的現在,他都不記得當時腦子怎麼就控制不住這張嘴,說出這種觸兄長逆鱗的話。

  艾爾可瞇起眼,紫色的眼看起來顏色又更深沉了一些,不過眼中情緒沒多大變化,緩緩的蹲下身子撿起雨衣並抖了抖。

  「你我生病了,有人搶著照顧,她如果生病了,除了我,就沒有別人了。」艾爾可看向他:「克爾迦,你們倆,是我唯二不能失去的,你可以不喜歡她,但不能讓我失去她。」

  大哥在他和小妹面前的所有表現都是真實沒有一絲虛假的,他心底一直清楚這一點。

  所以他知道,兄長是真的這麼想。他也知道,他並不是偏向誰或不疼他。而是,小妹其實是非常脆弱的,脆弱到,即使不把她丟在荒郊野外,都能死。

  家裡除了艾爾可,便沒有人關心她了。上一次艾爾可不小心沉迷在實驗裡,小妹便五天沒東西吃。藥煙是用藥水化煙的,要不是她把那種藥水拿來喝,她恐怕都撐不過幾天。

 

  艾爾可轉身,天藍色的長髮讓克爾迦眼前一晃,他這才回過神,只見艾爾可走向小妹,將雨衣好好的幫她穿上,往城鎮方向走去。

  克爾迦回頭看向倒映著天空的湖泊,雨點一滴一滴在湖面展開漣漪。

  

 

  「鎔恩。」

  克爾迦還是靜靜看著湖面那些雨點,突然喚了一聲。

  「是,少爺。」

  「你知道當年我看著那些漣漪,在想什麼嗎?」

  鎔恩一愣,卻在這一愣之下,錯過了回答機會。

  克爾迦站起身,說:「我在想,小妹就像那些雨點,家族就像湖泊——一開始只是一點一滴,最後大雨滂沱,攪亂了家族千百年的寧靜。」

  轉過身,朝侍從笑了笑,走向通天巨樹的方向。

  鎔恩從那笑眼中看到了一些情緒,有自豪,有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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