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水澗棲

　　身內網路住民企劃中「瘋狂粉絲」主題的創作。
　　人物設定。遊戲名稱是隨便想的，如果真的有遊戲叫這個……我再改吧。
　　〔〕這種框是SNS評論所以有ID，［］這種是實況聊天室彈幕所以沒ID。
　　這篇文去年夏天就寫好了，但因為原本交稿的文章後面有和別人家的角色的對話，為了避開要改寫後面的東西，想了好久拖到現在XD

　　柚木未由香走在回家的夜路上，心情有些忐忑。雖然今天並沒有感受到前幾日那樣的視線，但她還是不敢掉以輕心。

　　她是知名實況團體「早起 SAN CHECK」的成員之一，從大學剛加入一直到到現在出社會，那麼長的時間，這還真是第一次有人跟蹤她。

　　她猜想，起因大概需要追溯到前陣子的實況。

　　前幾個月，有一次實況的聊天主題是「比賽」，團員木佐大希不小心說出以前參加線上遊戲《天境永劫》國際電競賽事的事情，雖然他已經很小心沒有提到相關資訊，但他低估了網民的肉搜能力。

　　〔註冊第九號：天境永劫每一屆世界盃我有全程錄影，不謝◎網址〕
　　〔沒有顏值：感恩九號大大，找好久沒找到全場。〕
　　〔螢：這主持人說他們是華坱大學同一社團的夥伴！〕
　　〔山田：八倍速看完九號的全部影片，符合早 SAN 全員同校設定的只有這組，應該就是了◎網址〕
　　〔七七低浮上：我一直都知道他們是我母校的我會說？〕
　　〔路人辛：七七同學請說出你的故事。〕
　　〔七七低浮上：當年世界盃日本區預賽全校都認識他們。他們說過暱稱都是本名演化而來的，自己去翻畢冊吧。〕
　　〔昌弘：我去華坱大圖書館翻了歷年校刊跟畢冊，不說了附圖◎圖1◎圖2◎圖3〕

　　於是，他們的學經歷就這麼被晾在眾粉絲的眼前。

　　由於近期已經有不少實況主露臉，團員們不露臉也只是為了保留隱私，現在既然已經都被搜出照片，討論過後決定就不再刻意遮臉。

　　也許是因為他們本來就不太有機會露臉，在這件事之後生活並沒什麼變化，只是偶爾會在一些同人展、遊戲展之類的地方被認出來。

　　這個月的大型遊戲展在東京展開，《天境永劫》由於剛好大改版，新增了平衡對戰系統，邀請三組資深且具有知名度的玩家在展場進行實況展示，並和現場粉絲進行對戰。

　　對戰系統不限人數，早起 SAN CHECK 人數眾多，配合三組實況團體中最少人的三人，除了廠商指定的繆香之外還有兩個名額。

　　未由香是團內出身最平凡的一個，她的平凡為她增了不少親近感。團體成立幾年下來，每一場受邀出席的實況相關活動她都有到場，表現都很親和，累積下來也有一票鐵粉，是廠商指定一定要去的。

　　至於剩下兩個，住在關東的成員中，團長入谷夏樹公司得忙很晚，雨宮似澄請不到假。為求方便，就直接由梶登真、梶次彥——也就是楫人及果實——去了。

　　敲定行程後，夏樹就多次致電提醒主辦單位，結束後一定不能讓粉絲知道三人離開的路線，尤其是未由香。

　　但是，儘管千防萬防，三人還是被跟蹤了。

　　梶家雙胞胎兄弟住的地方位於高級社區內，社區出入口和各棟大樓出入口都有保全，大樓入口有密碼鎖、每一戶的門插了鑰匙還要密碼才能開門，更不用說他倆還自己加了指紋鎖，防賊似的按完都要用酒精棉擦過一次，隱私做得非常好。所以最多就是當晚實況界爆料論壇直接爆出他倆住在這個高級社區，沒有其他。

　　未由香就沒這麼好的條件。她住的是一棟月租兩萬日圓的便宜小套房，鎖沒那麼科技，安全全靠守望相助。

　　週末兩天的活動，未由香搭電車、走路回家，都感覺自己被盯著，除此之外卻什麼異狀都沒有。

　　這幾天她回到工作崗位，下班回家也一樣感到有人跟蹤。

　　她在前一個職場遭受上司職權騷擾，現在暫時在夏樹公司做他的辦公室助理。夏樹是個非常細膩的人，很快發現她心情似乎有些不對，問她怎麼了，她也說不出所以然。

　　萬一只是錯覺、想太多呢？

　　她並不希望夏樹無謂的擔憂。

　　終於，星期五這天，那種被盯著看的異樣感覺不見了。

　　但她心裡還是有種不安的感覺。

　　直到打開家門，進了家門、將鑰匙放回包包裡，手都還沒收回來，一抬頭，她的動作因為眼前的景象而僵止，腦子裡只浮現出一句話——

　　我的第六感還是挺準的嘛。

　　她住的小套房空間極小，一打開門是十步就能走完的走廊，走廊左邊是廚具，右邊衛浴設備，盡頭隔著一扇門過去是不到三坪大小的臥室。

　　有個男人站在她的電磁爐前面，手裡拿著她的鍋子，像是在煮東西。

　　因為玄關的燈一直是開著的，走廊的燈是自動感應，所以剛開門時她沒注意到有人在。

　　隨著門關上燈聲音，男人看向她，對她露出笑容，說：「繆香，一天工作辛苦妳了。我在煮麵，等等就能吃了。」

　　多像個家庭煮夫啊？

　　可是她不認識他。

　　「你是誰？」

　　他用「繆香」稱呼她，那麼他應該是網路上知道她的，也許是粉絲。

　　但，粉絲……？

　　她問出口，還在包包裡的手悄悄摸到鑰匙袋的隔壁，指紋解鎖了手機後按下快捷通話，就將手機拿了出來，螢幕朝下輕輕擺在鞋櫃上。

　　「我是妳的粉絲呀，從你們發天境永劫的大戰影片之後就一直很喜歡妳……」男人看她拿出手機，瞬間瞇起雙眼，但下一秒見她只是將手機放在鞋櫃上，知道她習慣把手機放在看得到的地方，所以一下子就放鬆了。

　　由於工作關係，未由香的手機音量調整在靠近聽筒才能聽到的範圍，就連最靠近手機的本人都聽不見通話聲，她只能從壓著手機的手來感受震動。

　　嘟嘟聲的輕微震動才第二聲就停止，能清楚感受到三個音節的細微震動。雖然沒聽見半點聲音，但她知道，電話接通了。

　　她甚至能猜到，對方說的是「怎麼了」三個字。

　　放開手機，她問：「很高興你喜歡我們的影片，但你不知道這是私闖民宅嗎？」

　　「我只是看妳每天這麼累，晚餐都吃沒營養的東西，還要熬夜錄影剪片，所以想說來照顧妳的生活起居呀。」男人說得很輕快，轉過頭在砧板上切肉，表情看上去像是在享受著什麼，「應該再十幾分鐘就行了，繆香妳可以先洗個澡，我已經幫妳放好洗澡水，現在恆溫在妳習慣的 39 度。」

　　未由香不動，還站在玄關，鞋都還來不及脫下，「我怎麼可能放一個陌生人在我家，自己去洗澡？」

　　「怎麼會是陌生人？我認識妳，很熟，我知道關於妳所有的事。」說完，他抬起頭，發現她一臉戒備，愣了一下。

　　接著露出無奈又似寵溺的笑，「呵，也對，我認識妳，妳不認識我，這很正常。」

　　說完，他走到她的臥室，拿出她的椅子，靠近她——

　　「你別過來。」

　　她想開門，但不敢轉頭。空間太小了，她要開門就得再靠近他半步，那他大步一跨就能抓到她。

　　「我不會傷害妳，我喜歡妳啊！我只是想說，妳既然不想洗澡，那就坐著看我做飯，妳也會比較放心吧？」

　　「你手上還拿著菜刀呢，誰都會怕的。」

　　男人低頭看了眼自己持菜刀的手，尷尬的笑了笑，立刻放下菜刀，雙手拿著椅子放在未由香面前，又回頭回去切菜。

　　她伸手想拿起手機，男人卻轉過頭來，笑說：「別報警喔，我不想留下前科，只是想照顧妳。」

　　聞言，未由香縮回了手，「你怎麼知道我習慣的溫度的？」

　　男子像是沒聽到一樣不做回應，而未由香心裡已經有了答案。隨之而來的毛骨悚然讓她十分不適，覺得自己一秒都不想再待在這裡。

　　可是她必須冷靜。

　　她不知道，若是她逃出去，他會怎麼做。

　　她的電腦是沒有密碼的，帳號也都沒有登出，若是利用她的電腦做出什麼事，或是曝光些什麼不該外洩的，她難辭其咎……雖然團長應該會處理好的，但她不想給他添麻煩。

　　而且，她還有其他懷疑的事……

　　「我前幾天一直覺得有人跟蹤，是你嗎？」

　　「是啊，參加了一個有那麼多死宅的活動，妳那麼漂亮，我想保護妳嘛！」他一邊往鍋裡加東西，一邊一臉自豪地笑著。

　　「但我連在家裡都覺得有人在看著我呢？」

　　男人狀似認真地看著鍋裡，沉默一會兒，在鍋裡的東西煮沸了之後，關了電磁爐開關，轉頭笑道：「因為我一直在妳的衣櫃裡啊。」

　　那表情就像在說什麼稀鬆平常的事一樣無害，未由香卻覺得有一股涼意從腳底通過背脊竄升至頭頂。

　　她有兩個衣櫃，一個是團員送她的，另一個是房間本來就有的內嵌式衣櫥，就在床邊。她沒在用，就當倉庫放些不重要的東西，平時根本不會去開。

　　「你如果是粉絲，一定知道玉藻是律師吧。」她可以說是非常肯定這一點。

　　「想告我？我只要一口咬定是妳邀請我進來的，怎麼告得成呢？而且，我又沒傷害妳。」

　　「這棟公寓再怎麼破都還有監視器的，而且你在我家裝了針孔，肯定也拍到你住在衣櫥裡吧？這些不就是你擅自入侵住居的鐵證嗎？」

　　男人笑了，「針孔攝影機的資料都在我手機裡，我只要一個動作就能刪了它們，鐵證就沒了呢。」

　　這時，她身後的門突然被打開，她被門壓著靠在鞋櫃旁，穿著警察制服的一男一女一看到男人做飯的模樣，愣了一下，「抱歉，我們接獲通報說這裡有人擅闖民宅……是走錯——」

　　「沒錯……」未由香終於是鬆了一口氣。

　　男員警這才發現門後壓著人，沒拖鞋就進了門。

　　男子的表情變得很難看，邁開大步就要走過來，男員警一下子擋在未由香面前，制止了男子的行動。

　　一看到員警擋在自己身前，未由香雙腳支撐不住地癱軟，就要跌坐在地上，女警立刻攙扶住她，才剛碰到她的手，就皺起了眉。

　　「我只是想照顧她！」男子大吼道。

　　「我不認識他……」未由香拉著女警的手，「他跟蹤我，趁我不在進了我家，住在我衣櫃裡，還裝了針孔！」

　　女警安撫她，開門讓她出去。

　　一開門，就看見拿著手機的入谷夏樹。

　　「柿木哥……」喚了一聲，幾乎只剩氣音。

　　夏樹放下手機，上前將她擁入懷裡，「我們家未由香怎麼這麼笨吶，遇到壞人還不知道趕快跑。」

　　未由香看到手機離開他臉頰時亮了起來，畫面顯示「正與未由香通話中」，想道謝，卻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

　　夏樹抱著她，發覺她全身冷得像冰塊一樣，還一直微微顫抖，實在心疼。

　　「我都聽到了，還有錄音。」夏樹輕撫她的背，柔聲安撫道：「他在妳家都做了些什麼，警方會全力調查。我也已經聯絡玉藻，對方觸法部分，他會全力協助。」

　　她輕輕地點點頭，再度沒了反應。

　　「我們進去收拾行李，先去我家住吧。似澄說妳可以住她宿舍，但現在晚了，明天吧。」

　　現在已經十點多了，雨宮似澄工作的地方是東京新宿區，她一般住在那裡，但員工宿舍在文京區，距離這裡——神奈川鎌倉市——少說也要一個半小時。

　　這麼晚了他不可能讓她自己搭電車，載她一趟無所謂，但她不會允許自己為了她開夜車——他太了解她的個性了。

　　進去時，陌生男人暫時被銬在浴簾桿上，男性員警正拿著儀器檢查針孔攝影機和竊聽器，女警則是拿著他的手機查看他用來監視的軟體，按照那些視角找方位，一邊從他手機把影片移動到隨身碟。

　　女警趁未由香獨自在臥室收拾行李時，在夏樹耳邊說了幾句話。後者聽完，臉上原本的淡漠一下子全沒了，神色凌厲地瞪著男人，開口時早已沒了剛才面對未由香時的溫柔，「我們團的女孩子都很溫柔，所以繆香可能不會告你。」

　　男人這才第一次抬起頭看著他，瞇起眼，「柿木……是你報案的。」

　　夏樹聽出他的語氣是肯定，就沒回應他的話，又說：「如果繆香告你，那就算了；如果她沒告你，我們會代替她出手的——放心，」

　　他頓了一下，將手機給他看：「這支電話專門給我家團員緊急求救用，她打來時自動開啟錄音，你們的對話錄得很清楚；警方胸前的攝影機錄到的和我錄到的，加上你裝的針孔錄到的，一比對就能證明絕對公正，不會有片面之詞，該有什麼處罰不會多不會少。」

　　手機上還是通話中，最上面還有一個錄音中的小字提示。

　　「我只是希望讓她輕鬆一點。」男人根本不屑夏樹，又轉頭盯門口。

　　「嗯。你，只、是、在她浴室和廁所裝針孔，只、是、讓她喝了安眠藥，只、是、趁她熟睡時猥褻她。」夏樹說著，語氣非常不友善，甚至可以說是充滿攻擊性。

　　說完，女警非常不贊同地看著夏樹。她把他叫來浴室說話，就是怕未由香聽到會有不好的影響。

　　但事實上，雖然夏樹語氣很兇狠、加重了幾個字，語調卻還算得上是平靜，聲音也不大，隔著一道牆的未由香只隱約聽到說話聲，並不是非常清楚。

　　夏樹聽見臥室開關的聲音，就走了出去，順便將門帶上。

　　隔天是週六，不用上班打卡，早上十點夏樹才起床洗刷吃早餐，打開電視就看到一整排的焦點新聞中有一行吸引他所有目光焦點的字——

　　「知名女實況主遭瘋狂粉絲闖入家中，裝設針孔近三十！」

　　其中有幾家報導挺詳細，還畫出未由香家裡的佈局和針孔攝影方向。看來又是潛伏在警察局的記者。

　　現在影片創作者眾多，還有許多未成年的小孩，所以有幾家比較娛樂導向的新聞台，已經藉由這個事件開始討論實況界蓬勃發展後，包含實況主偶像化、瘋狂粉絲等等的問題。

　　夏樹轉頭問在一旁待命的助理：「未由香呢？」

　　「柚木小姐還沒醒。」說著，助理將平板遞給夏樹。

　　上面是他床上睡眠監測的資料，上面資料顯示出未由香睡得並不安穩。

　　昨夜未由香睡他家主臥，他則去睡了客房，和助理擠一張床。

　　夏樹看了一眼，表情沒什麼變化，繼續吃早餐，「之前讓你辦的事怎麼樣了？」

　　「已經按照您的要求吩咐好了，剛才大樓原設計者也已確認過承重柱、承重牆的位置沒有問題，改造大概只需要兩——」

　　話沒說完，夏樹的手機響起了輕音樂的聲音。

　　他看了一眼，就立刻接起電話，「大佐，什麼事？」

　　助理已經習慣了。他把團員來電特別設置了不同的鈴聲和震動模式，不管他在做什麼，甚至是公司重要會議，只要這聲音響了就是秒接。

　　電話那頭的木佐大希聲音有些哽咽，「柿木哥，對不起……」

　　夏樹愣了一下，立刻反應過來他在對不起什麼，「沒事。你怎麼知道了？」

　　媒體應該半個字都沒提到是哪個團體。

　　大希抽泣幾聲，「網路上有兩家八卦媒體……一開始就直接寫明團體名稱，粉絲都知道團內住在神奈川的女生只有繆香……所以整個早飯社群都在傳……雖然玉藻讓兩家都改了內文，但其中一家的歷史網頁存檔還能看到修改前的……」

　　這件事他實在無法說和自己無關。

　　畢竟要不是他提到那場比賽，說不定粉絲都不會想去扒他們的隱私。

　　「哭什麼？沒事的。」夏樹溫聲安慰道。

　　「現在，有其他……別的實況主，說都是我們害實況主偶像化，導致這種結果咎由自取，卻還害他們被家長反對做這個……對不起，因為我的失誤，害團體遭受批評……」

　　夏樹聽著他的哭腔，臉上的擔憂逐漸浮現，總感覺他沒必要這樣哭。所以，他問道：「你現在是想負離開負責？」

　　後來再度出席遊戲展活動時，面對記者提出「是否認為實況主偶像化是自家團開始的」的疑問，夏樹笑著回應道：「在我們之前露臉的前輩很多，這樣的大事件，身為實況界後輩我們不能隨便擔起。」

　　之後早起 SAN CHECK 沒再出半支新影片，不再理會外界撻伐，就連放偷拍照片的論壇都消停了許多。

　　半個月後，網路上開始流傳一個影片。

　　該影片分成了三格，一格是全黑，只有聲音，上面寫著「通話錄音」；中間看起來是監視器畫面，上面寫著「針孔畫面」；右邊寫著「警方錄影」在影片前半都沒有畫面。

　　這畫面原本團內只有夏樹、次彥，還有負責法律問題的玉本海止三人看過，這是為了證明三個檔案都可以當做佐證而做的比對檔，恐怕是從警方流出的。

　　商討之後夏樹決定不對這些外流影片作處理，反正公道自在人心。

　　兩個月後，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個團體要就此銷聲匿跡之時，頻道終於上傳了新的兩支影片。

　　第一支影片內容包含針對無預警休整的道歉，解釋兩個月間都在做些什麼，宣布在關西買了一間工作室並公開出租。

　　第二支影片則是團員大佐親自宣布退出實況圈。

　　一向勤更新的早 SAN 官網立刻在他的介紹欄掛上「停止活動」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