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水澗棲

　　傳送的目的地是沒有見過的地方，僅能從土質和空氣乾燥程度大概知道是拉赫。眼前的建築物比盧恩米德加茲的城看起來更氣派。雖然行前已經從織紗綾那裡收到各城的地圖，但身在其中果然還是什麼都看不出來。

　　這裡面對的只是一汪池水，被城牆圍繞，不過從建築物的左邊看過去，北方遠遠的能看見也是類似城池的建築物，看起來的確是攻城戰的地點。

　　掛在門外的是織寐森林的公會旗幟，仔細查看旗幟角落上寫著的是巴拿迪斯四個字。

　　看起來這裡是位於小山丘上的盆地，上來這裡需要繞一點路，應該是座地勢較佳的城池——雖然這在現在這個世界並沒有什麼用處。

　　織寐森林是防護魔法解除之後才開始，現在十之八九已經有敵人在裡面了，所以城戰序幕是由先遣部隊拉開。

　　先遣部隊是各組隊伍中挑選出來的先鋒職業，各隊隊長各自的號令下進入。也許是多年默契，我注意到他們每人下令的時間點是一致的。

　　神官們先在城外為隊友們施放輔助，待裡頭傳來可進入的信號後，剩下的人才魚貫而入。

　　我們悟靈士在城外互相施放靈魂後才跟著進入城內，謹記著這裡不能跳高，迅速分辨敵我站位之後灌了一瓶移動速度變化藥水立刻穿越人群，到我所屬的隊伍陣地內為所有人進行輔助。

　　這裡面的敵軍是剛才我們進入前就在的，人原本就不是很多。先遣部隊已經送了一波出去，目前除了幾個人往裡面追，其他後進來的都在門口佈陣。

　　我觀察著他們的陣容，今天我的工作就是觀摩學習。

　　一組歌舞團在門口演奏洛奇的悲鳴，範圍內所有魔法都不能使用，所以基本上不太需要怕門口進來的大法。

　　理所當然地，這組藝人和舞姬肯定會變成攻擊目標，那一組的成員也是以輔助他倆為主。

　　有兩個負責拉犧牲藍線的聖殿、兩個顧他們的神官，還有第二、三組詩舞演奏其他的樂曲，並施放冷笑話和驚聲尖叫，就算門口的洛奇倒了也隨時能替補。

　　門口有源源不絕的暴風雪、隕石術、怒雷強擊，少數的近戰職業站在前面，魔導陣旁是智者，隨時幫魔導換魔和準備蓋地領，後面是輔助的神官和犧牲的聖殿，最外圍是可以快速抓人的武術宗師。

　　寐緹叫出了城戰監護人魔物，由聯盟的人引導到門口，我按照織紗綾先前跟我說的，給它們施放艾斯克。

　　這些監護人魔物跟以前見到的外觀差不了多少，但強度卻不是一個級別。現在很多人為了反射大法都會套上凱易特，他們往往忽略了物理攻擊會加倍的弊端，因此，在艾斯克的加持下，門口進來的那些只要一有動作就會馬上被打出去。

　　公會頻道傳來清空的報告，看來是已經把裡面的敵軍都清完了。

　　我們貴族的成員被分成近距離、遠距離、輔助三個隊伍各自帶往其他地方，向我們解說裡面的地形。

　　我雖然進了織寐森林，但也是貴族的人，在重新與悟靈士互相施放靈魂後也跟著走。

　　一路上看到幾個真羅組的人，他們似乎是定點了，兩兩一組分散在各處。這時候我才突然發現，他們都戴著一樣的妖精長耳朵飾。

　　雖然這可能不是什麼怪事，不過就是妖耳嘛，隨處可見。

　　但現在可是在城戰中，他們怎麼會戴一點用處都沒有的東西？

　　於是我在經過玖玥嵐和玖玥璃時仔細一看，果然，他們的妖耳後通通烙印著狂暴蟻后的圖案。

　　有洞的妖耳，這在現階段而言算是很稀有的，光是成本就很可怕，更何況一整隊十多人都是狂蟻妖耳……不，畢竟是大公會，也不是不能理解。

　　話說回來，他們整組人都有一頂 +10 氣球帽子呢。

　　在我走神的時候，織紗綾先看到了我，突然朝我招手，叫我跟費茲特走。我見沒有人反對就乖乖走過去。

　　走到那個不多話的聖殿十字軍面前，他指著黃色的旗子：「妳碰觸這個旗子，到華麗金屬旁。」

　　聽話照做之後，感到一股魔力的拉扯，一眨眼，被帶到了另一個聽不見喧囂的地方。往旁邊看，華麗金屬就佇立在中央。

　　竟然離華麗金屬這麼近的嗎？

　　我有點驚訝。

　　費茲特在我面前，側過身回頭看著我，我趕緊跟上。

　　他帶我到一排旗子前面，一一跟我說明了旗子的順序及用處，這才知道這些城都有自己的密室，補給上十分安全，跟以前認知的城堡很是不同。

　　還有這旗子，秀發茲發德真的是把魔法用得淋漓盡致，盧恩米德加茲的城池也不過就是傳送到城池約中間的位置，這邊大概因為有城牆的關係，各區域都能直接傳送了。

　　聽聞共和國和教國有秘密協定些什麼，想想兩國的國力和王國的處境……算了，那也不是我們小老百姓該擔心的。

　　我暗自記下他教給我的新知識，他看著我，默默地搖搖頭，「妳寫下來。」

　　拿出紙筆，他就站在一旁看著我一一寫了下來，又考了我一次。

　　他考的方式不是口頭問我哪支旗子傳送到哪裡，而是他先傳送到一個地方，然後告訴我他在哪裡，讓我過去找到他。

　　大概是確認我都記住了，最後的試題是離門口最近的點。但到了之後他卻是帶著我走到織紗綾所在的守護石前面，他走到她身旁像是覆命一樣，說：「可以了。」

　　織紗綾笑著對他說辛苦了，就讓我自己回到門口去。

　　明明他們兩個都是輔助類型，卻似乎是一組的，剛剛費茲特離開，這邊似乎一直都只有她一個人，沒問題嗎……

　　回到門口我再跟悟靈士把輔助都補過一次，把筆記交給月點，開始了漫長的兩個小時。

　　說到後排輔助，就不得不說到織寐森林的後勤補給。

　　城內後排有專門修裝備的、專門上保護藥、投魔力水的、專門發水晶碎片給大法陣的。

　　這就是大公會的好處。小公會的話，這些後勤補給一般都是不進公會佔位置，在傳送到城池區域前就做好。

　　可怕的是，他們不只城內一組後勤，分會也安排兩組人在旅館裡，各城池外也都各有一組。也就是說，一次的新式城戰算下來，光是在城池外待命的就有十組，更不用說那些在各城池外待命的後勤還包含了傳師，方便城池間的移動。

　　不過傳師這部分似乎是聯盟共有的，每個公會都出了些人，那些後勤補給也不會吝嗇給其他同盟協助，據說材料費是每月給付，各公會給織寐森林、織寐森林發給後勤人員。

　　一言以蔽之嘛——有錢任性。

　　而且我發現我幾乎不太需要靠吃東西補充魔力，因為當我喝下一口藍色藥水，就會有眼尖的創造者朝我投擲藍色藥水。

　　沒見過哪個公會像他們這樣不怕花錢的。

　　前期我們輔助職業真的也沒什麼事可以做，門口暴風雪怒雷隕石連發，看著眼睛都要瞎，更不用說能不能看到人了，全都躲在後排。

　　織寐森林的魔導大部分都特化大法傷害，身上帶了一堆碎片也不怕凱易特反制，皮薄的職業幾乎是受了兩下就出去了，輪流有節奏地施放著，更是找不到大法空檔。

　　有兩次我在人牆後面看到門口的地板上出現地元素領域，但很快就被蓋掉，速度快得我都要懷疑是不是我被閃到眼花看錯。

　　前面幾分鐘對後排的人員來說都沒什麼事，很多人都是在門口就被擋下來，就算有人闖到後排，也會很快被易燃之網或真劍百破道抓住。

　　要是平常的我，看到這種被黏住的人肯定就賞個凱易特讓伊艾斯送他出去，但織紗綾有先跟我說了，他們這邊的人不管什麼職業都會出手的，為了防止誤傷智者，讓我別出手。

　　我也只有要輔助前排的時候會上前去，偶爾會看到一組人一起進來，往內衝了幾步又被打了出去。

　　總的來說，能衝過洛奇及大法範圍的大概只是總數的兩成，能突破重圍到後排的大概就不到一成了。而能通過樓梯到守護石區域的，我想應該是沒有吧。

　　「門外零阻在集合了。」耳邊傳來回報。

　　這一聲讓許多人打起精神，「他們再不來我都要發霉了！」

　　看他們前面大法陣那樣子，如果不集中著衝，他們是沒什麼機會進來的。

　　也難怪這座城已經長達兩個月沒有被攻下，神裝都不知道做幾件去了。

　　前方又有人報告道：「零阻加緋蘑菇一起衝，留意會長。」

　　這次報告之後，我注意到真羅組的成員似乎做了調動，準確來說，整體防線往前移動了？原本離門口有點遠的幾人都回到城牆附近。

　　當然，移動的也不只有他們，其他人也調整了守備位置。其中最明顯的就是擁有綁人技能的武術宗師和智者了，他們大多站在最外圈，我猜想應該是為了定住鑽空子的人。

　　看了眼貴族的人，月點似乎已經接收到消息，正在下達指令。

　　接著，月點的視線看著狄恩；狄恩正在倒數讀秒，不過用的是公會頻道，月點也許是在看口型。

　　當狄恩讀秒到零的同時，月點也說了些什麼，然後瞬間門口大量人潮湧入——

　　到底要如何才能做到那樣的準確？是有間諜在嗎？

　　但現在沒時間多想，立刻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輔助主要防禦職業。

　　視線在人群中不斷移動，匆匆一瞥間，發現防護牆附近的千攸雪看著我，在視線對上的瞬間，她突然笑了。

　　她的笑容一直是讓人看不清背後意義的，我也不太想浪費時間思考，倒是注意到別的事。

　　原來她不只在貴族觀察時是那麼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現在也是。

　　站在光耀之堂範圍最邊緣，明明前線折損了不少人，依然事不關己。

　　不過真羅組的人都分散在不同地方做自己該做的事，除了平靜地演奏著布萊奇之詩的斐利爾，和在離她稍遠一點的地方為她牽犧牲藍線的費茲特。

　　費茲特還是有幫其他真羅組的人牽犧牲的，斐利爾演奏布萊奇其他人也能受惠，但千攸雪就只是站在那裡，除了補光耀之堂外，動也不動。

　　這三個屹立不搖的人在混戰中是一幅奇特的風景，敵方也有默契，都不去攻擊他仨。

　　也許是我的眼神聚焦方向太過明顯，組隊頻有人笑出聲：「真羅組都是那樣，妳別在意，也別學。」

　　「這座城不是很重要嗎？」我問。

　　對方回應我：「防守的時候，人死多少跟他們無關，她只負責防護線和華金；攻城的時候嘛——希望妳有機會看到吧，他們的打法跟我們不一樣。」

　　接著另外一道聲音說道：「他們一般都當遊戲玩，要是華金有被打掉的風險，妳就能見識到他們的實力啦。」

　　「什麼實力，不就全靠千攸雪的治癒術嗎？哈哈！」

　　畢竟，要是攻速和傷害追不上補暗壁的速度和千攸雪的光耀之堂補量，是打不下華麗金屬和城牆的。

　　以我們公會來看，雖然對付其他公會是綽綽有餘，但若真要對上，大概只有伊艾斯一個人勉強能打得過，更別說還會有其他例如撒水祈福、暗之障壁那類的干擾了。

　　仗著組外聽不到組隊頻，他們大肆開著玩笑。

　　這一波攻擊持續了約有半小時。

　　真不知道別人怎麼撐的，反正在這種高度緊張、繃緊神經的狀況下，我是差點撐不下去。

　　冷瀅和月點都分別密語問我身體還撐不撐得住，我看一眼月點那亢奮的樣子，強扯笑容統一回應：「還行。」

　　織紗綾在行前百般交代過，不能露出疲態，真的撐不下去就退出，讓候補替進來，否則會降低士氣。

　　雖然不明白一個小人物的疲憊憑什麼降低整個公會的士氣，畢竟貴族一直都很隨興，想打就打，累了就走。

　　不過聽說織寐森林就是這樣做的，所以還是聽話照做了，入境就得隨俗。

　　零阻和緋蘑菇總共一百多人對上織寐森林加貴族不過七、八十人，也沒佔得多少好處。

　　城牆內的大法往外連續施放，城牆外有近戰職業和貴族擾亂，我為了輔助內外跑，期間死了兩次，還是因為疲憊沒跑對地方誤入敵陣而死的，真的是要被自己蠢哭，老是忘記這裡不能跳高。

　　他們打掉了左右兩邊的守護石，守護石掉了防護魔法失去作用就能開始打城牆，城牆被打了一半，然後就這樣僵持不下。

　　大部分原因在神官們不停給防護線補血延緩了對方的攻勢。

　　期間他們當然也有試圖攻擊千攸雪和費茲特，但沒有用，千攸雪早在守護石被攻下後就進去城牆內部，雷打不動的持續放光耀之堂和暗之障壁。

　　她的血有費茲特扛，費茲特的血有玖玥嵐管。

　　更何況玖玥嵐還給前排放光之障壁，想要打到千攸雪並不容易，而且她也不太怕暴風雪，那些號稱掃兩下送人上天堂的暴風雪在她面前大概只是空調。

　　他們不是沒嘗試過攻擊千攸雪，幾次玖玥嵐沒有及時補上光壁的空檔，就有人朝她扔強酸火煙瓶，她那種體質是最怕強火的。但她就算損血大量，也有費茲特扛著，隔著城牆光要打到有光壁的千攸雪就很困難，更別說躲在死角的費茲特和玖玥嵐了。

　　不過對方也持續施放地領讓地面魔法失效，他們的地領一直在城牆下和他們己陣之間來回，我們這邊必須一直補暗壁和光耀。

　　我一邊在後排幫前排上輔助，看了一眼千攸雪——啊，那頂簽著 +10 的氣球帽子是插蜂后卡啊。

　　給城牆補血的和從牆內丟遠程攻擊的人大概距離城牆約十步，而我站的地方又距離他們十步，所以從這裡看不太清楚最外面的情況，只能從耳機傳來的對話判斷出近戰職業都還在牆外，在會長下令前，他們的第一戰線依然是門口。

　　我看牆內輔助足夠，就又到牆外去打算幫外面的人補輔助，順便看看貴族的人。

　　這裡的傳送魔法跟王國的一樣，只認主公會，不認同盟，所以貴族的人進不了城牆。敵方一波一波的，貴族也是一波一波出去又進來，我都懷疑他們會不會因此氣餒。

　　這樣看起來是真的被打的有點慘，畢竟光是裝備差距就很大。

　　但顯然沒有。

　　不看其他人，就光看在牆附近的伊艾斯和西艾爾，那種興奮的眼神就跟以前的城戰無異，甚至更加殺紅了眼。

　　我也是這時候才突然意識到——

　　跟大公會合作，真的是再正確不過的選擇。